旧坑新填注意

  话说前些天村口那旮旯，森郎中捡着一白包裹，以为要发横财，给它一打开，嘿，要发财等明儿吧您哪！里头就是一小男娃，长得倒是眉清目秀，可都知道，养娃娃就是烧钱活儿。虽说本来寻常人家的男孩子是好养，给一口饭，蚊子咬咬、臭虫咬咬的也没啥事儿，总归能活下来；可森郎中没个别的爱好，就爱嘬小女孩，在村里是出了名儿的不好招惹，生怕他把自家孩子给拐了。就是村长也得跟自家婆娘说道说道：“那姓森的怕是个蛇骨头，别教孩子见了他！”

  这么一来二去，村里谁有了恙，也不敢上森郎中那儿治。这森郎中除了些时灵时不灵的药方子，啥都不会，身子骨又单薄，更别提去做些挑担挣钱的营生，无怪乎他添不出钱养男娃。

  咱们话说回来：森郎中在村口头捡到这么一小祸害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，正想把他原样搁下，一旁跟着来的爱粒丝儿就叫了，非得要把这娃娃留着。森郎中急头白脸道：“哎呦我的姑奶奶，前些日子刚花一大笔票子给你买裙子了，这会儿咱们哪儿有闲钱呀？”

  爱粒丝儿跳闹道：“我不管，我就要留他！你成天对我黏黏腻腻，真讨厌得紧！村里人见你都躲开，我连个玩伴都无有。就是让他吃百家饭，也得给我留下来！”

  森郎中被这么一骂倒明了，想起旧友红叶颇爱小娃娃，就拾掇着打算让红叶帮照拂照拂。

  到了红叶大姊家门口，森郎中一手抱娃一手牵幼女，连叫个几声没人应，到底还是爱粒丝儿去叫的门。门后头红叶正逗一坐在炕上的小娃娃，见了森郎中一下没个好脸色：“你来作甚么？又有什么捯饬事？”

  森郎中先去后堂喝口茶润润嗓门儿，再出来陪着笑道：“哎呦，红叶君，咱们哪儿跟哪儿啊？这不，就是捎到一小祖宗，想让你帮着照拂照拂。”

  红叶冷笑道：“当我没有自个儿的娃不成？镜花好不容易懂得劈柴烧火，能扶衬点儿家事了，这刚送来一个又来一个！”

  森郎中给她这么一说，活生生成了搅屎棍子两头臭，索性厚着脸道：“别介，你瞅瞅这娃娃，一准比炕上那个好看。”

  “好看又不能作饭吃！你自个儿也不赖，又读了几十年书，怎么没见你混出个头来？”骂归骂，红叶一面还是接过娃娃来看。嚯，瞧这小祖宗薄嘴唇挑眼睛，倒真漂亮得紧。又不哭不闹，只睡得熟，红叶见了也觉着可爱，便让了步道：“这娃娃倒真是好样貌，埋汰在你手里！”

  森郎中道：“这不，送你这儿来了？那炕上的娃娃也是个男娃罢，两个男孩子，不比女孩子金贵，有什么难养的？给一口饭吃，不就得了吗？”

  “你当养孩子是放猪呢！”

  “那可不，放猪比养男娃子费力多了。”

  红叶气道：“我算知道了，你是只中意爱丽丝，才把他望我这儿一扔！”便将那小祖宗也抱到炕上。炕上那男娃比小祖宗大几个月，已经能坐着了，扒拉着裹布瞅小的这个。红叶对大娃娃道：“中也，这孩子就是你玩伴了。”

  爱粒丝儿插嘴道：“他不叫‘这孩子’，名儿我已经想好了，叫太宰！”

  森郎中涎脸道：“既然我捡了他，起名儿也有我一份。我医者仁心，悬壶济世，就给他起名儿叫‘治’吧。”

  “就你，变态，还悬壶济世！”不等红叶开口，爱粒丝儿先埋汰上了。

  森郎中其人，脸皮有三尺城墙厚，当日就左手牵爱丽丝右手抱太宰治的一路从村头踱到村尾，从村前踱到村后，跟遛娃儿似的：人红叶大姐发话了，帮着照顾可以，领回自己家去，我这儿地方不够。森郎中踱着的当口少不了碰到左邻右坊的，一圈人围着手上的男娃娃瞧，瞧了都说好。森郎中自个儿也嘚瑟，养娃贴钱，养皮相漂亮的娃可就不见得。几回踱下来，送来的各色零嘴玩件捧都捧不住，多的又给爱粒丝儿捧着；原本怕他拐孩子的，不知怎的也都不怕了，来定娃娃亲的也有不少。个别连爱粒丝儿都盯上了的，给森郎中抄起扫帚打回去了。最后村头杀猪屠户家的女儿提着二两猪头肉来道贺，对这孩子颇有点天仙脸朝下淹粪坑里了的叹惋。别的闲言碎语森郎中不理，这与谢野母女俩可是外头搬来的摩登人，后来改嫁了村口那个富得流油的屠户。与谢野女儿和森郎中还颇有点儿渊源，一道学医的出身，看他有上顿没下顿的可怜，这才没另开个医铺子抢饭吃，改替她爹进猪放猪，也算是森郎中半个恩人。这会儿恩人一叹气，森郎中立马把那包猪头肉推回去：与谢野君，你拿着回去孝敬老子吧，我不差这么点儿。恩人脸上立刻百花齐放，提着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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